何勇敢不信鬼神,也不信鬼神。年轻时,何勇敢经常行夜路,就算是经常闹鬼害人的夜路,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以是人人都说,鬼也是欺善怕恶。
有一次,何勇敢家的锄头柄儿断了,需要一根笔直坚硬的木头。何勇敢于是拿着柴刀到后山寻觅。寻了一炷香光景,仍没有趁手的木棍。何勇敢就想委曲砍一根来用就可以了,可就在这时,何勇敢经由一处坟堆,竟发现坟头长着一笔直的怪树,叫不上名头。
由于这树太直了,犹如孙悟空的如意棒一样直,高也丈余,一手可握,敲了敲,通体结实,正是当锄柄儿的合适质料。
何勇敢于是就要站稳最先劈砍。却猛地听得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砍不得,砍不得啊!”
何勇敢猛地止住,转身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颤巍巍过来,一边还口齿不清地喊砍不得。
何勇敢等他走近,问:“老人家,为什么砍不得?”
这老头严肃地说:“坟头长树,是怨灵有苦,这树可吸怨灵,抵消罪孽。你砍了,这怨灵不是要危害乡里?砍不得,砍不得啊。”
何勇敢听到这儿就笑了:“真是危言耸听啊,这树不外是随意长的,人死灰飞,各有本份,什么冤不冤灵不灵的。”
说完,依旧挥刀砍去。
那老头疯疯癫癫的,又是拍大腿又是捶胸顿足。“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啊!”
何勇敢三两下就把那怪树给砍了下来,剔净了多余的枝叶,扛着杆儿回去,越看越以为这木柄不错,对疯老头的忠言绝不在意。回抵家就叮叮当当削好了棍,锯成想要的样子,何在了锄头上。
他想起老头的话,还以为可笑。可夜里睡到半酣,猛地听到睡外间八岁的儿子高声痛哭。
何勇敢和媳妇慌忙赶到儿子床前,只见儿子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手臂蜷缩嚎哭。何勇敢忙撸儿子袖子看手臂,不看不打紧。手臂竟然是折断了。
何勇敢慌问怎么断的,儿子说不知。何勇敢环视屋内,竟看到自己新做的锄头悄然立在屋内,马上大为惊疑,想起了疯老头的话儿。
现下去来不及盘算,只是背起儿子,急遽找医生。
医生诊事后,眉头紧皱,说令郎的手臂缺了一截骨头,不知若何丢失,也不知道该若何补上。何勇敢一听,马上慌了,暗怪自己今日的冒失不听劝。
医生只能用通俗的法子稳固了伤处,先养几日想到法子再弄。何勇敢虽不信邪,可为了儿子,仍找了村里的神婆。
神婆握着锄头木柄,喃喃自语了一番,竟有魂上身,发出桀桀冷笑。“小子,我让你别砍,你偏要砍,害得我少了多年修炼。”
勇敢一听,竟然是日头见到的疯老头,原来他就是那怪树的灵魂。何勇敢想到这里却是又惊又怒。
“那时您老直接说不要砍我,我何至于云云。现在你要我若何赔您才肯放过。”
那老头又吐言了:“赔,我要你儿子的命,埋了他,把我栽在上面……”此话未落,何勇敢就气忿地夺下锄柄儿。还要拿器械砍。神婆慌忙阻止,说这器械可能偷了你儿子的骨头,你弄他,你儿子也会痛。
“我劝你照样好好供着,弄些牲畜养他,消消怒火。”
何勇敢却怒了:“不,这些邪祟,越是云云,一定越得寸进尺。我就守着它,看它能若何。”
于是何勇敢整夜抱着着物什,快要通宵时,竟困窘睡去。朦胧间,一壮年轻衫男子走来,竟向何勇敢作揖:“恩公,多得今日将鬼树砍去,否则我日日遭受它的抽魂,一直不得离去投胎。”
何勇敢这才明晰,原来是那坟头所埋之人,那树竟然是盘踞坟头,吸食死人之魂……这么想,砍下也无不能,只是可怜了我的儿子。
“恩公不妨将此物交于我,我与它同归于尽而已,明日你去坟前取一物,令郎可愈。”
说完,竟邈邈而去,何勇敢醒来,发现手上的锄头已不见踪影。
天明后,何勇敢跑到了昨日那坟头处,竟发现坟堆炸裂,里头掀开了,缭乱一片,险些没有完整的骨头。
只有那铁锄头遗落坟前,旁边尚有一截小小的骨头。
何勇敢将骨头取回给医生,真是丢失那截,费了不少功夫竟安了回去,如无其事一样平常。
何勇敢厥后重新理了那坟,每年皆会上香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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