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天，天黑了。孙大娘吃过晚饭，把脸和脚洗了，点起煤油灯，打着油腻腻的饱嗝来到床边，准备上床睡觉了。上床之前，她还要做一件天天都要做的异常主要的事情。,她从撑蚊帐的一支竹竿里取出一张裹成圆柱形的旧报纸，战战兢兢地摊开在床上，用手指蘸了口水，把一叠同样被裹成圆柱形的钞票睁开，一张一张数了起来。,孙大娘的钱可来得不容易。她早年守寡，又无儿无女，生涯甚是拮据。只是近几年设计生育事情抓得很紧，一些想生儿子的伉俪东躲西藏，临临盆时又不敢上医院，纵然上了医院，没有准生证，医院也是不敢接的，便只好请那民间的接生婆。孙大娘捉住时机，干起了接生的行当。虽然难免起早摸黑，有时还担惊受怕，但几年下来，她已是小有蓄积。她那以前总是锈迹斑斑的锅儿，也早已变得油亮油亮的了。,孙大娘例行公务般的数完了钱，重新裹好放回原处。她笑眯眯的刚要躺下，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在窗外一闪，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大娘心里一喜：“又有生意来了。”,果真，两分钟后，“咚咚”的敲门声和“孙大娘，接生”的喊声同时响起。,孙大娘一边应着：“来喽！”一边翻身下床，随手拿了巨细两个瓷盆和一条早已不白了的白毛巾，拉开门，二话不说，随着来人便走。,这天晚上，孙大娘以为天上的月亮特其余圆也特其余亮，可那来人的手电光却更亮，火一样平常亮在孙大娘的脚下，以致周围的稻田和蛙声全都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一起上，她好几回想和那人搭讪，可那人始终一言不发。这种情形孙大娘以前也遇到过，由于超生子女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知道，一旦被人揭发，结果会很严重。这一点她很明白，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随着走。有几回走到田埂的缺口处，那人回过头来给她照路，由于手电光太强，她始终没有看清那人的脸。,约莫走了两个小时，一幢老式楼房泛起在眼前。孙大娘以为似曾相识。来不及细想，她已随着那人进了屋。屋里没有电灯，也没有蜡烛。那人招呼孙大娘坐下，把手电筒放在一张桌子上照着她，便进了里屋。,一阵临盆前的呻吟，从里屋传出。,“不知产妇情形怎样了？”孙大娘正想着，那人从里屋出来了，端着一碗热汽腾腾的荷包蛋递给了她。,等孙大娘吃完了蛋，那人便又拿了手电筒，端了一盆开水，领着孙大娘进了里屋。,一切顺遂，生了个大胖小子。孙大娘用一把随身带的怀剪在开水里烫了一烫，剪断了脐带，把婴儿包好，递给了那人。,那人一手接过哇哇啼哭的婴儿，一手递给孙大娘一张十元的钞票。孙大娘接过钞票，牢牢的攥在手里，倒了盆里的污水，便出门往回走。,没走多远，她突然想起另有一个小盆没有拿走，便连忙转身回去。来到适才接生的地方，仰面一看，那里另有什么楼房？她那只小瓷盆正在一座坟头上，反射着苍白惨惨的月光。她再往周围一看，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去年难产死去的张家幺儿媳妇的坟吗？那次也是孙大娘去接的生。,孙大娘再看她手中的那张“大团结”，已然酿成了一张冥币。她吓得连忙撒手，连同谁人大盆也一起丢了，撒开两腿，没命的狂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抵家的。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怕，再也不敢关灯。她坐起来想喝一口热水镇静一下，哪知水还没有咽下，又是一阵恶心。嘴一张，一只只黑蟋蟀从她的嘴里欢蹦乱跳的出来，满屋子乱窜。,孙大娘只以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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