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刘家庄刘员外是周遭百里的首富，良田百顷，生意遍布台甫府、广府两地，凡新任官员，到任后均去造访，畏其财富，日后公干给个利便。,这年，一位姓卓新榜进士，奉御旨就职台甫府尹，上任第二天，衙役提醒道：“大人若要坐稳本府，须造访刘员外。”卓知府不解，问道：“为何？”衙役道：“大人岂不知财大气粗，钱能通天之理？”卓知府哈哈豪笑道：“本府一直不信此言。我做我的知府，他做他的财主，他不犯罪我不欺他，何须造访？”衙役又道：“大人虽初入政界，想必也耳闻尊高官敬豪富可保仕途畅达之说？”卓知府摇头，衙役叹息。卓知府问道：“尔等为何这般？”衙役道：“叹大人不通为官之道，又云云顽强，恐官衣穿不悠久矣！”卓知府思忖良久，突然道：“造访一下也无妨，借此体察体察那刘员外何许人也。”衙役脸上浮出笑容，问道：“造访不能两手空空而去，带些甚礼物为好？”卓知府道：“本府清贫书生身世，哪有珠宝玉器，金银蓄积？”衙役原地兜圈子，苦思冥想，仰面之际，看到墙上悬挂卓知府自作字画，名顿开道：“闻得那刘员外颇爱字画，大人又善于此道，作一幅画充做礼物岂不更好？”卓知府哑笑，展徽宣于案，挥笔而就，让衙役拿去装裱。,数日后，画装裱成轴，卓知府与衙役前往刘家庄。至刘家高峻雄伟门楼前，卓知府递过拜帖，家人飞驰入内禀报。少时，一六旬老叟迎出，卓知府拱手施礼，细细端详，但见刘员外赤袍皂靴，红光满面，二目炯炯，气焰袅袅。卓知府捧场道：“老员外精气云云兴旺，乃世间少有。”刘员外虚心道：“托知府大人洪福，老朽活得还算滋润。”二人皆爽笑，并肩入宅。,厅堂落座，啜茶数口，卓知府从衙役手中接过画卷，呈于刘员外道：“本府拙作，不成敬意，请老员外笑纳。”刘员外连连道：“虚心，虚心。”接过，让家人悬于厅堂。画上画俩壮汉弃一空心元宝，挽手而去。刘员外手捻髯毛，凝望画卷多时，浅笑未语。待家人端上酒席，示意卓知府入席酌饮。酒过三巡，刘员外手指画卷道：“老朽愚钝拙笨，画意还望大人昭示。”卓知府道：“元宝无心，寓意钱轻，二壮汉弃之挽手偕行，取钱轻义重之意。”刘员外道：“大人心地高洁，视钱如粪土，可这世道往往强制着人重钱轻义。”卓知府紧接话茬道：“看来老员外信托钱能通天之说矣？”刘员外道：“岂止通天？亦能入地。有钱能使鬼推磨。”卓知府借酒力强制道：“老员外倘若能使鬼推磨，本府愿俯首拜为师！”刘员外盯视卓知府，蓦然哈哈大笑，与卓知府击掌道：“一言为定！”,夜无星辰，寒风猎猎，刘员外坐到野外地沟里，守候什么。乍至午夜，牛头马面无声无息泛起在刘员外眼前，喝问道：“老员外为何盖住我兄弟去路？”刘员外躬身施礼道：“老朽坐等二位神差，不为他事，只是想周济一二。”牛头马面相觑一眼，不解其意，问道：“我等未曾相识，从何而谈周济？”刘员外笑道：“阴间阳世事事想来皆大同小异，不外两重天地而已。二位阎王鞍前马后当差，月银大致与阳世小吏相差无几，妻儿老小靠那一二十两银过活，一定紧巴得很。”牛头马面颔首道：“老员外所言，确实云云。”刘员外道：“老朽适才所言周济，并非将银子白白馈赠，那样二位神差会担受贿之嫌，若二位神差帮我干点活计，收下赠银，那银子自然成为人为，走到那里也能说得清讲得明。”牛头马面互交一下眼色，问道：“帮老员外做甚活计？”刘员外故作一番思索道：“老朽家中所剩面粉不多，请二位神差帮我磨粮十斗，我付人为百两，若何？”牛头马面一阵窃喜，满口应允，跟刘员外未走多远，霍地却步不前。刘员外问道：“二位神差何以止步？”牛头马面道：“为老员外推磨，拖延差事，我二人阎王那里若何交接？”刘员外道：“二位神差追随阎王多年，即便拖延差事，往轻处说，挨一顿斥责完事，往重处说，禁受两板子疼，为妻儿不也值得？”牛头马面抓耳挠腮苦苦思量，一顿足道：“我二人一直对阎王忠心不二，此事倘若被阎王知晓，想必也不会难为我等。”,天将五更时，牛头马面来厅堂回禀，十斗粮已磨完。刘员外取银百两递过，牛头马面喜形于色，打躬作揖，收起离去。卓知府坐观事情经由，事实胜于雄辩，此时木鸡般呆愣，如麻思绪无从捋起。刘员外唤其数声，卓知府方回过神来。刘员外志自满满道：“老朽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人不信，效果若何？没甚别没钱，有甚别有病，现今就这么个世道。”卓知府默不作答，一张脸涨得犹如紫茄子。过一刻，卓知府徐徐起座，自嘲地涩笑下，撩衣跪隧道：“恩师在上，受学生一拜。”刘员外急遽搀扶卓知府，笑吟吟道：“击掌赌钱，实属童言儿戏，何须认真？”卓知府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自食其言。”,数年后，卓知府一次下乡办案，夜经刘家庄，叩门借宿。刘家人自然认得卓知府，不敢怠慢，开门将其引领厅堂。卓知府呷茶五六口功夫，刘员外从后宅走来，卓知府施礼道：“深夜打扰，还望恩师见谅！”刘员外连声道：“无妨，无妨。”这时，有嗡嗡隆隆声响传来，卓知府问道：“此乃何声？”刘员外道：“乃推磨声。”卓知府疑惑，眨眨眼问道：“夜半推磨，岂非恩师又请鬼乎？”刘员外摇头道：“此次并非为师请来，乃不请自来。”卓知府暗想，上次请来牛头马面，刘员外定是使的骗术。这次牛头马面不请自来，为钱情愿找磨推，对此，卓知府甚是费解，起身去磨房问个明晰。,卓知府到磨房，但见牛头马面大汗淋漓，石磨推得正欢，卓知府问道：“二位神差为银子来阳世做此辛劳事，岂非阴间也视钱如磐石重？”牛头马面无丝毫羞涩，哈哈大笑道：“有钱好做事，此言阴间亦然。”卓知府沉思无语。牛头马面又道：“我二人阎王足下效力数年，仍小小差官一个，不得提升，眼睁睁见许多平庸之辈，怀揣银两走动一番，便谋得上好职位，怎不叫人为之心动？来阳世与人推磨，意在挣些银子，上下打点，得以提升。”卓知府哀叹，怅然退去。,卓知府满腹愁楚，返回厅堂左思右想，深感世态炎凉，把酒痛饮，醉呓道：“昔日有钱使鬼推磨，今日鬼为钱找磨推，啊哈！怪哉不怪，人鬼钱，钱鬼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