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五年秋，广东籍的龙城知府谢光祖带着一家老小和随从告老回籍，搭船顺黔江而下。这天，船行至仙城境内，天色已晚，谢光祖付托靠岸停泊住宿。,吃过晚饭，众人早早进船舱休息。谢光祖独自坐在船头，在夜色中回忆政界的种种往事。前方不远处是并排的五座高山，将滔滔江水拦腰折弯，强制江水改道迂回而下，故此地人称之为五马拦江。十年前，谢光祖从龚县调往龙城任职，逆江而上，途经此地也停留了一晚。昔时他意气风发赴任，现在致仕归乡，已是赚得盆满钵满。,子夜时分，他隐约感应有人在死后盯着，转头一看，马上大惊：一排身着太平制服装的人，正握着大刀盯着他！,谢光祖大叫：“快来人啊！”眼前的那排人瞬间向双方船舷散开，纷纷跳入江中，动作轻盈，入水无声。众人惊醒，冲出船舱，谢光祖已经瘫软在船板上，哆嗦着说：“快抓、抓他们……”,众人环视周围，莫名其妙地问：“老爷，要抓谁？”,谢光祖无力地指着江面，说：“长毛匪，下水了……”话未说完，就晕了已往。,当谢光祖醒来后，便对众人说了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可众人都以为那是幻觉。此地虽然和昔时太平军起事的起源地金田村距离不外百余里，距离洪秀全称天王的东乡也才五十余里，但太平军早已在几年前销声匿迹了，此时怎么会从天而降？人人扶着谢光祖进了船舱，抚慰了一番，除了两个随从在船头船尾站岗，其余人又倒头便睡。谢光祖也以为适才那一幕真的是幻觉，于是宽心闭眼，渐入梦乡。,寅时，一阵惊呼又把人人吵醒。站岗的随从都瘫软在船板上，面无人色，口齿不清地说：“长毛匪，真的是长毛匪……跳入水中了……”马上人人慌作一团。现在又有人看到，那么再说是幻觉怎么也说不外去了。,谢光祖镇定下来，细细琢磨，他看到的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太平军。最大的可能是土匪假扮成太平军来抢劫过往船只。但若是是这样，为什么两次泛起都不实行抢劫呢？岂非仅仅是为了吓唬？,谢光祖略一思忖，对着远处的江面朗声叫道：“老汉乃龙城卸任知府谢某，现在返乡途经贵地，惊扰了列位英雄。老汉任上爱民如子清廉如莲，并无多余的钱财供奉英雄，如不嫌弃，英雄可上船与老汉小饮！”可他延续喊了多遍，都没有回应。,倘若真的是土匪来劫财，多数是在漆黑之中做事。谢光祖为防意外，交接多点亮火炬。人人心惊肉跳坐到天亮，来不及吃早餐，便急着要开拔。谢光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以为昨晚遇匪正好可以找仙城县令捞一笔，于是决议前往仙城，造访仙城县令吴水贤。,谢光祖见到吴水贤后，说了昨晚的遭遇，接着便叱责道：“作为父母官，对土匪怎么能云云放任自流呢？若是上面追查下来，你该若何肩负罪责？”,吴水贤知叩谢光祖来者不善，他这么说，不外是为了要挟自己拿些银两堵住他的口。他不卑不亢地说：“昔时内陆曾有人加入长毛匪生事，可都已横死战场，朝廷也已将长毛匪清剿清洁，现在绝无余孽泛起的可能。我到仙城就任后，从未听说土匪生事。一年四序过往黔江的船舶无数，而且也经常停泊在仙城，从未遇到云云怪事。”,谢光祖无话反驳，但又不情愿就这样空手而归，便问道：“长毛匪的家族现在情形怎么样？怨恨朝廷吗？”吴水贤说：“想生事改朝换代，朝廷天经地义要清剿，这个原理他们都明了，就算恨，也只能放在心里，而且长毛匪患已经是冷灶死灰，再无复燃的可能。”他想了一下，说，“只是这里有个习俗，死在外面的人，支属都要通过作法将他们的灵魂召回，不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不外这种鬼魅之说到底是荒唐透顶的。”,谢光祖点颔首，说：“你能不能放置人带我去长毛匪的家看看？昔时长毛匪生事不是一最先就一呼百应的，是经由长时间串联、激昂准备的，他们的家族说不怨恨朝廷是假的，有无可能也效仿昔时金田起事呢？我虽然已经不在政界，但关注大清安危的一颗心从未变。”,吴水贤知叩谢光祖是想借此时机，来质疑他的治理能力，其目的照样为了找他要钱，但他照样准许亲自带谢光祖去看看，“城郊有一个四孤村，昔时全村的青壮年都随长毛匪的队伍北上了，我们就去那里走走吧。”,吃过午饭，两人和几个衙役都一身平民服装，步行前往四孤村。四孤村是位于江中的一个椭圆形的小洲，四周环水，洲上栖身着百多户人家。人人到了江边，上了一艘小渡船，一会儿就到了洲上。此时正是稻谷收割的时节，村民们正在田里劳作，对外来的生疏人都不正望一眼，他们郁闷的神色和眼前的丰收情景格格不入。,谢光祖知道，这些人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他原本想通过和村民外交来领会他们的心思，但一想到自己手上沾有太平军的鲜血，就取消了这个念头。,人人在吴水贤的率领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中央。谢光祖看到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赞叹说：“村中竟然有云云气派的宅院！”吴水贤笑着说：“气派是气派，但毫无生气，这是一座空宅。昔时，它的主人可是仙城屈指可数的富豪，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全家都入了拜天主教，独生儿子加入了长毛匪队伍，客死异乡了。听说这个少爷生前是个画师，专为死人画遗像。”,谢光祖忍不住询问在路边放牛的一个老头儿：“这么好的屋子为什么没人住？”老头儿说：“这是一座凶宅，内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这家的儿子被朝廷军队打死了，家里的老人先是疯了，厥后也死了，几个小孩被亲戚接去抚育了。”谢光祖问：“那他们的后人不怨恨朝廷吗？”老头儿用怪异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覆，径自赶着牛走了。,人人经由这座宅院，继续朝前走。一个衙役内急，周围又没有茅厕，只好硬着头皮推开空宅的大门，进去利便。纷歧会儿，他疯了似的跑了出来，“大人！大人！”,吴水贤训斥说：“什么事云云张皇？”衙役喘着气说：“内里，内里有……”他看了谢光祖一眼，欲言又止。吴水贤对谢光祖说：“走！去看看。”,进了空宅，谁人衙役指着吊满蜘蛛网的厅堂，颤声说：“大人，您请看，墙上的画像。”吴水贤顺着他指的偏向看去，先是一阵目瞪口呆，随即冲上前，端详画像一番，猛地转身，指着谢光祖对衙役厉声喝道：“快快拿下长毛匪徒谢光祖！”谢光祖还未反映过来，就被衙役们牢牢摁住。他大叫：“县令大人，为何抓我？我到底犯了何罪？”吴水贤冷笑：“你竟敢在真人眼前装糊涂，这是自坠陷阱！”他叫衙役把谢光祖推到画像下，说：“你仔细看，死个明了！”,谢光祖仰面端详画像，猛地全身哆嗦，尿了裤子，语不成句地说：“这、这，怎么、怎么回事？”吴水贤似乎出了一口恶气，冷笑道：“还装糊涂？你是异乡人，若是你不跟他们有牵连，这幅画像怎么会在这里？老天有眼啊，你也别怪我，是你自己给了我立大功的时机。押回衙门！”,墙上的那幅画，明白就是谢光祖的上半身画像。画像惟妙惟肖，与真人丝绝不差，最让谢光祖六神无主的是，画像中的他竟然是太平军的服装！,吴水贤把谢光祖打入死牢后，又率领衙役们奔赴江边，抓捕了谢光祖船上的所有人马，将船上彻底翻了个遍，最后竟然在谢光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套太平军的制服和两枚太平天堂铜钱！,吴水贤派人马不停蹄向顶头上司浔州知府汇报，知府不敢怠慢，赶快向上讲述，最终报到朝廷。此时的大清海内忧外祸，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朝廷又惊又怒，下令各地严查太平军的余孽，务必斩草除根。,虽然谢光祖大呼冤枉，但实着实在的物证让他全家莫辩！最终，谢光祖照样被砍了头。,吴水贤有一个隐秘，注定是要烂在肚子里的：是他将谢光祖送上了断头台。吴水贤早年就隐秘加入了拜天主教，太平军北上之际，天堂首脑要他留了下来，务必考上功名，谋取清廷的一官半职，以便照顾太平军将士不能随军北上的家族。天堂运动失败后，浩劫不死的十几个太平军兄弟逃回了家园，获得他的稳健放置，他们时刻准备着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谢光祖即将卸任的时刻，吴水贤派人潜入龙城，暗地里为他画了像，然后在四孤村的那座空宅里作了一番伪造。谢光祖回乡必会途经仙城，那天晚上，太平军易如反掌地在他的枕头下面放了制服和铜钱，随后又在他眼前装神弄鬼。谢光祖贪心成性，以为抓到了吴水贤失职的把柄，可以诓骗一笔，最终陷入了吴水贤为他准备的陷阱。,残阳如血，吴水贤独自站在黔江边，心里并没有由于除去谢光祖而欣慰，反而为无数的太平军将士涌起了无尽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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